金海当上村支书了，父亲当晚却着急把他叫回了家。
他跪在父亲的木床前，一只手抓住父亲的手，另一只手攥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蓑衣。
“当年修河堤的时候，你娘连夜编了这件蓑衣。”父亲说，“孩子，当干部就要像这件蓑衣，既要为百姓遮风挡雨，又不能沾任何不义之财。”
金海望着父亲那深陷的眼窝，手抓住那件蓑衣，思绪飘回十二岁那年。
那晚，狂风暴雨，父亲抄起蓑衣往外冲，母亲赶忙阻拦：“你的肺痨还没好，出去会要命的！”父亲掰开母亲的手：“河堤眼看就要垮了，我是党员，必须去！”
父亲回来时，蓑衣上的泥水不断往下淌，后半夜更是咳出了血丝。可第二天，村里的大喇叭准时响起他的声音，招呼青壮劳力上河堤抢险。
时光匆匆，金海任村支书满一年，父亲那晚的教诲一直刻印在心。
一场暴雨倾盆而下，建筑公司老板周文斌顶着风雨，挤进金海那破旧的平房。他将一个黑色袋子放在桌上，露出了烟的红壳子。
“金书记，防洪工程的事……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？”周老板搓着手，身上那件貂皮大衣与这简陋的房子显得格格不入。
金海盯着他袖口的金纽扣，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，是记忆中潮湿的棕榈味。
“您看我这记性！”周老板见他没应，赶忙捧出件皮夹克，堆笑道，“这是意大利小牛皮的，防雨效果比那破蓑衣强百倍。”
金海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桌下的蓑衣，粗糙的棕毛扎进掌心，仿佛是父亲在提醒他，莫忘教诲。
他站起身，把蓑衣“哗啦”一声展开，陈年草编的气息扑面而来。“周总，我只穿蓑衣！防洪工程的事按规矩办，现在还是去河堤上看看实际情况吧。”
说完，他毫不犹豫地迎着风雨大步走去，没有丝毫退缩。周老板手里还拿着那件皮夹克，显得手足无措。
转眼，金海女儿都大学毕业了，还成为了一名纪检监察干部。
到单位报到那天，阳光洒满院子。金海从柜子取出蓑衣，棕绳已断了一截，上面坠着母亲当年缝的铜钱扣。
“来，爸给你讲讲这蓑衣。”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宛如两株深深扎根在青石板里的竹子，坚韧挺拔。
金海父亲说的话依然恍如昨日：“外头风雨再大，里头的心不能潮。只有心正了，路才能走得稳走得远。”
